原名:God made girls

原文:http://wh.reddit.com/r/nosleep/comments/34u9f4/god_made_girls

 


正文

 

Somebody’s gotta wear a pretty skirt
總有人得穿上漂亮的裙子
Somebody’s gotta be the one to flirt
總有人得成為被某人調情的對象
Somebody’s gotta wanna hold his hand
總有人得去緊握他的手
So God made girls…
這就是上帝創造女孩的原因…

當記憶中那猶若泡沫般的鄉村歌謠在我耳邊迴盪時,我正坐在丈夫所駕駛的車裡。近一個鐘頭來,我們都以九十英里的速度馳騁在高速公路上。
雖然我發現歌詞有點性別歧視的意味,但就我所知道的是,也許這就是上帝造女孩的原因。但祂創造她們肯定還有別的用處,就像我現在挺著大肚子,即將臨盆。

過幾天就是我的預產日。

說來挺有趣,當我被送進急診室時,我有片刻的恐慌。我不想要這個孩子——但並不代表我真的不想要一個小孩,事實上我跟我的丈夫努力了足足兩年才懷了這胎。也不是我害怕接下來數個鐘頭分娩的疼痛,我可以承受這些。

只是我覺得我才終於習慣懷孕的感覺。

能孕育一個小生命在自己的身體裡,這是種既美妙又親暱的感受。但如果說,這個生命在24小時後(估計)將會被我擁在懷裡,我實在對此感到無比驚懼。
雖說如此,數個小時後,我還是擁著我可愛的孩子,南森。第一次抱著他,我心跳如擂,所有歡欣情緒湧上我的心頭。因為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如此完美:他漂亮的淡藍色眼眸,他卷曲的腳趾,他刺穿我耳膜的第一聲尖銳的哭聲。

我完美的孩子啊。

喬伊跟我都很期待初次帶領南森回家。在城郊,我們有一棟比小小茅舍更要小間的房子,它有著白色的屋簷作為裝飾。
我做夢都在想像,南森第一次踏在水泥路上,用他的小腳丫一步步顫巍巍走向我們房子的畫面。喬伊會陪著他牙牙學語,教他如何在我們後院的小溪裡游泳數分鐘。
我們還漫無邊際的談論如何度過南森未來無數個生日,我們會一同快樂的約會,會一同野餐,一同冒險。

現在回想起來,我幾乎可以很確認的說,那段日子大概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了。

我從來不會掩飾其實我壓力很大。養一個新生兒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。喬伊跟我再也無法睡頓好覺。我們總是要不斷的下床,不是要安撫南森,就是得替他翻身易位,或者兩者兼具。
我總是處於高度戒備狀態,為一些小事感到無比緊張。南森的前額是否太高溫了呢?南森的哭聲是否跟平常不一樣?為何他喝的牛奶量和前一天不同?
尤其喬伊重返工作崗位後,狀況變得愈來愈糟糕。我開始認為自己是個糟糕的母親,不能照顧好自己的孩子。總覺得自己沒有一件事是做好的。每次他一哭,就彷彿在斥責我的無能。明明這世上沒有比我的寶貝更令我深愛的事物,但他卻討厭我。

南森恨我。

大概介於這段時間——南森大概四個月大的時候,我開始做噩夢。
我時常在半夜驚醒,去確認搖籃裡的南森。當我抵達嬰兒房門口時,我看到一個紅光往他房裡飛去,伴隨著細小的嗶啵爆炸聲。我趕緊跑進他的房間,便看到他正沐浴在火焰當中。
他的皮膚燒焦並且冒著煙,一塊塊掉到地上。在搖籃前頭,有著一隻外表猶若蟲子般的詭異生物。它有細長的腿與光滑的黑色軀殼,長長的觸角舞動著,並且不斷滴著毒液。這噁心的生物望向我的方向,然後,就如我所懼怕的,它正準備鑽進南森的皮囊裡。
當它鑽進我兒子身體的同時,『南森』也轉向了我。他看起來與平常沒什麼不同……如果將那雙突出圓大的黑眼球忽略不記的話。
而後,他就這樣蟄伏在地上,像蜘蛛那樣向我爬行而來。

這一刻,我忽然驚醒了,渾身冷汗涔涔。我可以發誓,每次每回,在我驚醒的瞬間,都會看到那些怪異的黑色生物才剛溜出我的視野。這使我必須馬上去確認南森是否安好、是否正處於危險當中。
很快的,接下來的日子我再也不能入眠了。在噩夢與南森的夜半哭號交互干擾下,我最多只能睡一到兩個小時。
我能清楚感受到我的活力正迅速流失。睡覺時,喬伊環著我的溫暖手臂再也無法緩解我的憂慮——如果他知道我是多麼糟糕的一個母親,也許他也會跟著厭恨我。畢竟,天底下有哪個媽媽能因她的孩子產生這麼多噩夢呢?

我實在是個壞母親。

六個月來,噩夢的情形愈漸頻繁。在以往,我大概只一個禮拜夢一次,現在幾乎每天都會。
然後,有天,我注意到一件事。
那天,我把南森放我膝蓋上、上下做拋高高的遊戲,我含著淚水聽他空洞的嘻笑聲,思考著必須持續當他的母親是多麼令人失落的事。而就在這時候,我看進他的眼眸,隨後明白一件事:

那雙眼裡空無一物。

我一直相信人類有其靈魂。就像每當我看進喬伊的眼裡時,我就能看到屬於他的靈魂。世上總是有些人,他們的眼睛擁有致命的美感,當你看著它們時,你總會被它們的強韌生命力所吸引。所以每當我看著喬伊,我總能看到他的眼正深情的回望我。
但南森呢?

南森的眼底只有一片虛無。

我注視著他的雙眼好段時間,而這過程是無比煎熬的。就算他只是哭著要喝牛奶,我也持續盯著它們,無法抽離我的目光。我試圖查看出些癥結,找出任何能證明我兒子還是人類、他還活著的證據,渴盼能藉此證明他確實是出自上帝之手、並且結合父母所愛的心血結晶。
但就我所看,一切似乎徒勞無功。
在我有此覺悟之前,我還曾經一次注視南森長達兩個鐘頭之久。他把自己尿髒了,漫無止境的嚎啕大哭。我迅速的替他換了尿布,然後把他放到床上,卻忘記應該要餵他牛奶。我昏昏沉沉的走出他的房間,完全忽略他的哭聲。

我完美的孩子啊,居然沒有靈魂。

那陣子來,我都思考著應該怎麼辦,就算我心底已有了答案。這些愈來愈合理化的噩夢。
這些披著我兒子皮囊的邪惡生物。我兒子那雙缺乏靈魂的眼睛。還有這些總不斷在我眼角瞬現即逝的東西……我知道他是不對的。我知道他是不好的。

南森就是個壞蛋。

所以某個早晨,等到喬伊出門工作後,我裝滿一浴缸的水……我還是無法接受用刀子來解決。畢竟即使南森是個壞蛋,即使他是個惡魔,他還是我的南森。而我依舊是他的母親,他那糟糕的母親。其實我們都一樣的壞。也許我也一樣沒有靈魂。也許我在生下南森的同時就已經失去了它。也許我們都應該下地獄。
所以,我打算讓我們一同前往。

這件事並不太耗費時間。我把南森浸至水裡,直到他的小手臂開始揮舞。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隻蝴蝶,在我的手裡拼命抽搐。最後,他慢慢沉到水底,不再動作。
當我舉起廚房裡拿的刀時,我的心臟幾乎快要震碎。我劃開我的手臂,劃破我的血管。本來還想劃開另一隻手臂,但因為失血過多就無法控制自己了。我希望能留張紙條給喬伊,但也許別這麼做更好。最好只讓他知道我是個壞母親,而不曉得其實南森也一樣邪惡。
過了一會兒,我就昏過去了。

…………
……

我在一張病床上醒來,我的左手臂有縫合的痕跡,皮膚上還有些淡淡的疤痕,並且感到非常虛弱。看來我被救活了。
但為什麼?
當我聽到周圍有喃喃細語的聲音時,我趕緊閉上眼睛。嘗試聽清他們在談論些什麼。

「……這是精神崩潰所引起的產後抑鬱症,即PPD。PPD是很普遍的,但這種反應……」

我的思路開始清晰,而在此之前我一直陷在陰霾當中。
我想,也許到頭來,真正的瘋子才是最幸福的。因為如果你處於癲狂狀態,你永遠都不必看清現實。不論發生什麼糟糕的事,他們都不會被責備。因為依他們所理解,所有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。

但在這一刻,所有記憶湧上我的腦袋,我忽然驚覺我做了什麼蠢事,並且是我已經確切做的蠢事。長達數個月的壓力,數個禮拜的PPD,加上一個精神失控的瞬間。我淹死了南森。我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。我以我的自我意識將他浸入水中,眼睜睜看著他吸入那些水進到他嬌弱的肺裡。
聽到醫生與喬伊離開病房後,我輕輕解下了那些綑縛住我的東西。他們並沒有綁得太緊,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我沒有精力做這些抵抗了。

但我仍有足夠力氣做最後一搏。

所以喬伊,如果當你看到這篇文章,請明白我所懷著的滿滿歉意。對我曾做過的事情感到深深的抱歉。你千萬別原諒我,因為這對南森是不公平的。我希望我能受到應有的報應。
我要走了。我已經打開了這扇窗。至少我還有眼前這幅美景,作為我下地獄前在人間所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。

永別了,喬伊。我真的很抱歉。

 

(譯於2015.05, 並於PTT-Marvel版發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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